周昭

自娱自乐

【自由组/米仏】离经叛道 1

米第一人称
含原创人物
慎入

        我觉得我可能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光临。二十八岁以前的我活的就像个套了个上锁空壳的腐肉,每次都撕裂身躯和血肉将自己挤出一个牢笼中,却又被套进了另一个更大更加压抑的空间,就像一个怪圈,层层不竭,不管如何尽心竭力地向外挣扎都无法彻底脱逃。一次次的重蹈覆辙,就宛如一只傻飞蛾尽力向着那个无意义光源一般愚昧。酒吧的伙计曾在一次醉酒后洋洋洒洒评价了一番我的人生,在这我就不多加复述——他的废话一箩筐都装不下,简而言之就是夹杂着脏话和恶毒的语调大骂了一通我的不识时务和固执任性的劣根性。

        大家似乎都是这么看我的——在我遇到他之前——一只飞蛾,一个野兽,一个下贱的,顽固的疯子。他们认为我疯狂,我嗤笑他们愚蠢至极。有无数次所谓的忠言劝谏要我转变思想,或是不将自己的与众不同想法述之于众,他们认为轻而易举的小事在我眼里就是自杀的一种途径,扼杀自我,扼杀精神,禁锢大脑,若是像那样活着和死去有何差别。这种所谓癫狂的思想是我唯一的宝藏,唯一与这世界的联系也是唯一的立足之地——每当我具备了这样的思想意识,我就仿佛无所畏惧并像是最虔诚的信徒一样朝着那神圣的幽冥朝圣,我祷告,不是向神,而是为了自我能挣脱桎梏,脱出升天。

        扑闪着翅膀飞入那唯一的光明中,火焰烧着了散粉的翅羽,借由生命点燃的火焰并没有和其它火焰有什么不同。就像我倾注了我所有的神思、心血甚至是灵魂的作品,在那些人眼中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忠诚委员会的人照样大批量的封杀和焚烧。我就是那只踽踽前行的愚蠢飞蛾,就像人们所说的一样,我挥霍着我所有的才华去参与着根本无法完成或是我根本没资格参与的斗争。

         嬉皮士们在街上对我比着侮辱的手势,哄笑着嘲笑着我的斗争,我的遭遇。这些没有目标的反叛者,没有口号的鼓动者,没有纲领的革命者在政治方面一窍不通,却在挖苦和践踏别人有种别样的天赋,一群为沉沦找借口,为玩乐套高帽,为犯罪行为洗白的渣滓们。他们在我的文章上涂鸦,用极其可笑污秽的粗语高声侮辱着我的作品,我的画作被焚烧。在这死气沉沉,白日癫狂的校园里,老师乏味且怠惰,学生颓靡且疯狂。无政府主义和个人暴力肆意妄为。

       其实在我漂浮不定的青年时期,曾对那看似神秘且疯狂的沉沦组织起了几分窥探和追求的心思。最后没有真正成为那一群行尸走肉的一员,一是要感谢那过高的门槛和我的贫穷,二是源于我的发小,奎因。他是个好小伙,拥有着传统美国人所具有的所有美好品质,勇敢,坚韧,善良。他有一对和蔼善良的作家父母,他们在知晓我的家境后善良且尊重地为我提供援助。但这对心底纯善的好夫妇,就因为那自满自私的极端社会的迫害而丧失了生命。从此,我们过去的奎因就随着他和他父母对政府的信任和他父母的冤死而消失了,他还是个好小伙,我知道,他将他父母的遗产留下了一部分给我这个靠打工谋生的孤儿——在他那作家父母的葬礼上。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时他忍着泪,给我了个拥抱,他一遍一遍地问我“他们是坏人吗?”他问了我十遍,“好伙计,他们是两位非常善良,正直的好人”我回答他了十遍,他冲我肩膀来了一拳,不轻不重,但他哭了。眼底里是迷惘和麻木。他加入那个奇怪的沉沦主义是偶然又是必然,在这个物欲横流,极端自私,极端控制禁锢的时代,一个信仰崩塌后又能如何,用什么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和麻木呢?用什么来弥补失望和痛苦呢?只有沉默,沉默是金,沉默是唯一能在这惊涛骇浪中生存的法则,在压抑的,就连那天空都往地面压迫的社会中,沉默的奎因在了解沉沦主义后终于爆发了,他开始歇斯底里地握着那所谓的自由,就像溺水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抓住所有能抓住的物什一般。他被那种看似肆意而张狂的方式吸引了。这个往日的好小伙开始翘课,听说他时不时泡在酒馆与酒友约会,颓然坐在任何地方等待“自由”的制裁,和那些挥霍的沉沦派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过上了奢靡颓废的“好”日子。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这样是错误的,好似什么都明白了一点,但却又陷于焦躁的懵懂中,他躲着我。我近乎费了我所有心力也没能找到他。

        后来,过了一个月,他自己回来了。

        他穿着整齐的制服,挂着个若展馆雕像般僵硬而生冷的微笑,我的所有话语被这个可以称的上是可怖的笑容噎住了。我似是感受不到他归来的兴奋和快乐,从脊椎一寸寸的悚骨寒凉攥住了我的心脏,我开始惧怕。他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坐在我身边,又好像和我隔着几个街区,很远。我什么都不敢说,包括简单的寒暄,我生怕一句简单的话语会把这个好友击碎。他按部就班地,慢慢地,像是过去那样动作,我却看到了他极端痛苦的影子,那影子在太阳的灼烧下扭曲地嚎叫着,像是滋滋卷起的烤肉。

        “琼斯”下课了,他突然叫我一声,我转头看他,那一瞬间,他卸掉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脆弱的内里。

       “和我出去下可以吗?”他笑了,扯着我的胳膊,像是个铁钳,我甚至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他带我一路走,来到了一个小巷,然后突然在我肚子上打了一拳,十成力,我没能意识到,倒在了地上,恶心感从下腹漫上了喉口,前额砸上了金属质垃圾桶,额上的细密血管爆裂,我的眼前瞬间浸满了鲜血,红色,像是他的脖子,上面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胳膊上青青紫紫的针孔。这家伙嗑药了,还不是普通的。他的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汗,他提起我的领子把我从垃圾桶那拖拽到地上,剧痛中我大喊叫他冷静,他拿出了一把刀。

        那时的我思绪比那乱麻还要杂乱无章,多的吓人的想法在我脑内闪过,我想起报纸上的报道嗑药的人磕多了心情激动容易猝死,想起他手上拿着的是他父亲从瑞士淘的多功能小刀,那上面甚至有指甲剪。神智陷入一种极大的恍惚中,神经在脑内随着心跳的鼓动不断跳跃,肌肉的撕裂感从额上一直切割到眉角。他举起了刀,我喉头像是被什么块状物哽住,只得发出破风箱一样破碎的单词,他砍了我一刀,右下侧肋骨,斜着刺入的,疼的吓人,脑内还没反应出的疼痛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太阳穴大幅度鼓动着,血湿润了一身衣裳,他大笑着,我乞求地断续着告诉他冷静,但嘴角只逸出了几个发音,他又连续在我身上砍了几刀。冰冷的刀,飞溅的血液,故友扭曲的面容,像跳舞般跳动动的血管和神经,疼痛,天上浓厚而凝固的乌云,落下的泪和雨滴,还有对这漆黑一片的世界的绝望和畏惧,我的眼前一片红色,像是血在眼上凝结成一片膜,我不打算反抗或是逃跑,我觉得我也疯了,生存带来的压抑和疲惫让人倦怠,我甚至想以此献祭我的灵魂,向着报恩和自由。

        但最终结果却没能如我所愿,奎因倒下死了,猝死,死于毒品,死于冤假错案,死于一场社会毫无人性的利益杀戮。雨终于下了下来,大粒的雨滴击碎在人的身上,刺穿我的伤口,露出腐烂的内里。奎因的尸体和我躺在小巷的地上。远远的地方传来了钟声。是丧钟?乌云越聚越浓厚,死死地压在我们的头上,就像一口棺材的盖子,空气凝固,无法伸展,在这雨夜,这狭窄的小巷子中,我面上是黑色的乌云,身下是漆黑的地,这天地就像一口棺木。我忽然发现在这天地的棺木中,或是美国的棺木中,每个人手上都带着大小不一的镣铐,无人拥有真正的自由。那一天我哭了,为那个失去的好小伙,为我的未来和从未拥有过的自由。

       后来,好运的我被人救了,但因高烧的缘故烧坏了眼睛,要佩戴眼镜。奎因是我记忆中的烙印,他让我深深的明白了残酷的现实,也用自己的生命将我推离了那沉沦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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